书名：[许墨]相亲之约 作者：Ahuisa 文案： 一年前看完白警官《相亲之约》的脑洞产物。 如果是发起疯来自己的醋都吃的许教授，看到悠然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呢？ 不过，这么温柔的教授，大概不会忍心让Ares人格对他的小姑娘上线吧:) 内容标签：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墨；悠然 ┃ 配角：徐谦 ┃ 其它： 第1章 一 “悠然啊，徐姨马上就要回美国了，这周末出来吃个饭聊聊天好吗？”电话那头娴静的声音温柔响起。 “徐姨这次还没呆几天，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女孩清越的声音带上几分惊讶与不舍，“好呀，我都有空的。挑您方便的时间。” “那太好啦。我在新光百货对面新开的日料定位置，咱们周六晚上不见不散。”能明显听出的笑意。 “嗯！谢谢徐姨，周六见。”女孩礼貌地挂断电话，将思绪移回到毫无头绪的企划案上。这是一档关于当代艺术的鉴赏节目，恋语电视台要求最晚下周前定稿。女孩叹了口气，明明周末应该努力加班的，但是对于这位亦师亦母从美国远道而来看她的徐姨，她无论如何想不出理由也无法拒绝。 当悠然如约踏进高雅安静的餐厅，看到热情向自己招手的徐姨旁边坐定年轻的男子时，才惊觉事情不只是“吃个饭聊聊天”这么简单。女孩脚步稍稍一顿，微笑却在下一瞬间回到镇定自若的脸上。出于礼貌，今天女孩特意仔细化了淡妆，衬得本就盈盈如玉的小脸更加光彩照人。 “久等了。”悠然的目光轻轻扫过毫不掩饰盯住自己的男子，对着徐姨点头，落座。 “悠然，来！先给你介绍，这位是徐谦，是咱们恋语科技大学生物工程系的博士生，去年在美国交换了一年，是你叔叔在旧金山的一个研讨会上认识的。”徐姨带着百分之二百的热络与隐隐的期待，“我一听是恋语市的高材生，马上就想到了我们悠然，想着一定要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你好，我是悠然。”女生心中固然有着万般无奈，却依旧带着诚恳的微笑向对面的男子礼貌伸手，“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是徐谦。”男子带些受宠若惊回握住女生的手，宽厚的手掌有着涔涔汗意，“早听徐阿姨提起过你，当真百闻不如一见。”似乎脸上礼貌的笑意难掩紧张。 “小徐人又热情又可靠，以后悠然遇到困难尽管向他求助。”徐姨显然对双方的表现十分满意，“咱们先点菜，边吃边聊。” 徐谦的确是个容易相处的人，言谈间透露出良好的教养与适度的幽默。三人的谈话并不拘泥于沉闷的科研，男子显然在电影和娱乐方面有所涉猎。让女孩微微感动的是，在谈起自己的研究时，徐谦的双眸变得无比自信，熠熠生辉。女孩静静听着男子侃侃而谈那些她听不懂又高深无比的理论，思绪却不由自主飘到她生活中那唯一一个科学家身上。 邻居家的灯，又是好几天未曾亮起。自从上次郊游回来，和许墨已经很多天没有联系了。两天前给他发出的关于企划案的“求救”信息，至今也没有显示“已读”。女孩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心中忽然一阵委屈。 明明暧昧的话说得那般顺口，暧昧的小动作也发生得那般自然，甚至，暧昧的心思数次呼之欲出，可那个她看不透的教授啊，依旧像山峦间的清冽的风，捉摸不定，去不留影。女孩有些挫败地想，也许许墨对自己的喜欢，还远远不及自己对他的崇拜与依赖。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到徐谦正在解释的“细胞转移”和“噬菌体”上，却又不禁想到，不知在学术会议上向别人汇报自己研究成果的许墨，会不会也是这般从容笃定呢。 “...悠然？”徐姨的声音将女孩放飞的思绪彻底拉回。 “啊，抱歉！我...”女孩带几分狼狈与羞赧，慌忙道歉。 “肯定是我讲的这些东西太无趣了，悠然会发呆也正常。”徐谦平稳的声音徐徐响起，恰到好处又十分绅士地解围，“对了，我这里有两张博物馆艺术展的门票，今天是第一天开幕，一会儿一起去转转吧？” “啊...”拒绝的话语在女孩捕捉到徐姨看向自己殷切又期待的目光时被默默吞回了肚里，女孩暗暗叹息，也好，说不定这个艺术展可以给自己一些企划案上的灵感，以后就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总是依赖许墨了，“好吧，谢谢你。” “太好了，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走走。你们聊得来阿姨很开心。以后也麻烦小徐多照顾悠然了。”徐姨脸上是了然的笑意，盈盈开口，“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回去打包行李了。” 第2章 二 送别了徐姨，并肩前行的两人之间骤然多了几分尴尬。男生数次欲言又止，仿佛失却了方才口若悬河的能力，似是在绞尽脑汁搜寻合适的话题，又似是在等待一个勇气积蓄完毕的契机。女生在心中暗自腹诽，或许，理工科男生真的都自带木讷属性。又默默加上一句，除了某人。 “所以，你很喜欢艺术吗？”清越的嗓音打破寂静，女孩淡淡开口，清澄的双眸中是恰到好处的鼓励。 “没有没有。我是那种艺术细胞为零美术课基本及不了格的人。”男子似乎松了一口气，带着对女孩打破尴尬的感激，“听徐阿姨说你是个特别有才气的女孩子，觉得你应该喜欢，就拜托艺术系的同学搞到了票。”说罢憨厚地挠挠头，又赶忙加上一句，“当然，我也不排斥欣赏画展什么的。” 人言，万事开头难。一旦打开了话匣，接下来的谈话便显得顺理成章，两人颇有默契地从艺术谈到电影，从做科研的辛苦再谈到女孩的《发现奇迹》。女孩有些意外，没想到除了某人，竟然还有其他日理万机的学者会关注这样的综艺节目。又有些庆幸，不管怎样，出来散散心总归要比闷在办公室加班愉快得多。 然而，在踏进展厅的那一瞬间，女孩心中升腾起了格外复杂的情绪，在缓冲了三秒之后，它们融汇凝结成一个简单的形容：后悔。 首先，巴洛克时期的布景和摆在最显眼位置的洛可可名家华托的《画店》让女孩确认，这个画展对她只涉及当代时期艺术鉴赏的企划案将毫无助益。其次，虽然已接近闭馆，但偌大的展厅里依旧人满为患。不要说每一幅名画都得以仔细观赏，就连挤近任意一幅画作的面前都困难重重。 最后，女孩在熙攘的人群中，仅一眼，便毫不费力地定位到一个颀长挺拔，身着黑色风衣的背影。让人过目难忘的气质，带着微妙的突兀。女孩绝不会错认的。 许墨。 女孩有一瞬间的踌躇与退缩。她的目光在许墨身旁一身浅灰色正装，身材高挑的女性上停驻片刻，心中忽然一阵绞痛。她看到那女子半侧着脸扬头向许墨低语些什么，姣好的侧面与瀑布般的秀发在人群中隐隐发光。两个追逐嬉笑的小朋友从这对璧人身边跑过，在即将与举着酒杯托盘的服务生相撞前一刻，男子伸手搭住女子的肩膀往反方向轻轻一带，优雅而迅捷地避开了这场灾难。 似是察觉到悠然的踟蹰，徐谦带着疑惑地看向相同的方向：“看到认识的人了吗？” “啊，没有。”女孩敛起倏然黯淡的目光，慌忙摇头，“刚刚是看错了。”迅速整理好自己五味陈杂的心情，再抬头时已经是近乎滴水不漏的微笑，“那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吧。人好多呀。” “是没想到会这么火爆。”徐谦默默向女生身旁靠了靠，试图将女生与人潮隔绝开来，“抱歉，借过。” 悠然只觉心情一落千丈。她也不理解奇怪的自己，明明是光明正大地来看画展，却生出了做贼心虚的怯懦，只想快快离开，躲许墨躲得远远的。悠然一直都心知肚明，许墨的生活中或许还有另一个他不愿暴露的，她无法触及的世界。他那似乎与生俱来的优雅温柔背后，是恍若烟尘的凛然与危险。此刻，悠然隐隐觉得，她窥视了许墨不希望她涉足的，属于他隐私的生活。 目光不受控制地幽幽飘向那对看起来格外般配的璧人，现在，悠然心中有数了。 所以，许墨才会忽冷忽热，才会动辄失联数日，才会，完全忽略自己的短信。那么，扮作他女朋友时那些如沐春风的爱怜，郊游时无微不至的关切，电话中温情脉脉的关切，都是假的。女孩这样想着，鼻子一酸。许墨在约这个女生看画展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带着无限温柔地寻问“可以把你的周末借给我吗”然后带些笑意地补充“通俗意义上来讲，这好像被叫做约会”吗？ “悠然！这幅画你认识吗？”徐谦的声音适时打断了女生的沉思。女孩抬头。 “嗯，这是华托的\\\'Voyage to Cythera\\\'，以前本科上艺术史的时候有讲到。”女孩强迫自己的思绪回到现实中来，“这也算是他开创\\\'fête galante\\\'这个类型的开山之作。我很喜欢他的作品呢。” “好厉害。”身边的男生由衷地赞叹，向女孩眨眨眼，“感觉你才是货真价实的博士呀。” 女孩心中的阴霾似乎散去了几分：“没有啦，这也算是我专业领域的知识。不知道就有大问题了。” 两人顺着人流走走停停，男生的注意力在各式各样他觉得新奇的画作上，不时发表一番见解或提出问题向悠然求助。女生的注意力却分散得多，她明知不可为，双眸却情不自禁地追随着那件熟悉的黑色风衣。不希望他看到自己，却克制不住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许墨和那个女生在与另外一位西装革履的绅士交谈，彬彬有礼，相谈甚欢的样子。回复了徐谦的问题再回头时，许墨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不见了浅灰色西装的窈窕身影。他独自站在布歇的蓬帕杜夫人前，微微低头，似是沉思些什么。徐谦和悠然走到下一幅画作之前，许墨依旧站在原地，女孩觉得正在讲电话的他似乎眉头微蹙，不太开心的样子。又过了片刻女孩再回头时，蓬帕杜夫人的附近也没了许墨的影子。 难道是离开了？女生暗暗舒了一口气，从踏进展厅便高度紧绷的神经也忽然放松下来。幸好，许墨终究没有发现自己。 “悠然，我们去看下一幅吧。”徐谦对女孩微笑，朗声开口，“小心后面人多。” “嗯。”女生乖巧地点点头，随着男子转身。 然后，猝不及防地，她撞进一个带着香草气息的，心跳平稳的，她格外熟悉也绝不会错认的怀抱。 第3章 三 “许...”悠然轻揉自己被撞痛的额角，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眸中有瞬间的光彩四溢，却在下一刻黯淡了下去，近在嘴边的那个默念过很多遍的名字也一同咽回了肚里。女孩有些不敢直视许墨的脸，低头，带一丝尴尬，与一丝抗拒，“...教授。” 庞大的静默。 站在女孩身边的徐谦感到一阵寒意窜上脊柱。该怎么形容这个隔着不到五公分的距离，带着强大的压迫感逆光而立的男子？直男如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张极其英俊周正的面孔，有着亚洲人少见的立体感。深邃而狭长的双眼微眯，薄唇勾起一个几乎无从觉察的弧度，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直刺人心的透彻与睥睨。是错觉吗？徐谦觉得，在女孩与他打完招呼之后，那双漂亮却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睛，似乎更加冰冷了几分。 “没事吧？”徐谦打破寂静，收回目光看向悠然，轻声询问，“认识？” “没事没事。”女生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下定决心，稳住不受控制的心跳，目光小心翼翼地避开许墨，“徐谦，这位是我的节目顾问，也是...” “悠然的邻居。敝姓许。”骤然插入的磁性的声音只有清冷，嘴角的弧度似乎微微扩大，笑意却半分也未及眼底。礼貌地向徐谦伸出右手，动作像橱窗中的假人一般标板。 “你好，我是徐谦。”回握住那只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徐谦几乎被其冰冷的温度刺得一惊。此刻他恍悟，这个男子所散发出来的气场，与其说是不怒自威生人勿近的疏离，不如说，是隐隐的敌意？ 女孩第一次从许墨的语气中听出愠怒，亦是一惊。那个她记忆中永远不疾不徐温柔如水的声音，明明音量声调都一如往常，此刻竟然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砸在心上。 “徐谦是科技大学生物工程系的博士生。”骤降的气压让悠然产生强烈的逃离欲望，但还是硬着头皮地补充道。在鼓起勇气对上许墨目光的一瞬，女孩心中狠狠一跳。女孩突然觉得，这个让她陌生的，锋芒毕露的许墨，或许才是真正的他。 许墨俊眉微挑，微眯的浅褐色双眸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似是感知到女孩投来的目光略带惊恐与担忧，周身的戾气徐徐散尽，淡淡开口，依旧清冷的声音也似乎恢复了以往的温柔，悠然熟悉的询问句：“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加入你们吗？”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应和徐谦的人变成了许墨。悠然夹在人高马大的二人中间，只感觉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早就无心欣赏画作的女生，五分钟内第三次偷偷看表，只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再快一些。 “许教授是教艺术的老师吗？”不知何时徐谦也敛起了温和的面孔，与方才和女生独处时的样子判若两人，“真的是无所不知。” “不是。”许墨的声音淡淡响起，似乎十分习惯教授这个称谓，“只是刚好对画画很感兴趣而已，花过些时间研究。” 女孩察觉到许墨似乎不愿在徐谦面前提起自己的身份，从自我介绍到数次暗自交锋后的现在，这个男子没有任何将话题引至科学的意向。悠然却也不得不为许墨惊人的艺术知识储备而感到震惊，无论是画作，画家，甚至创作背景，他都了若指掌，娓娓道来的样子像是“刚好”做过功课。 女孩忿闷地想，即便此刻他自称艺术家，恐怕徐谦也不会提出质疑吧。不过，许墨的女伴呢？为何自从刚刚消失就再也没再会场里见过？看他信步闲庭气定神闲的样子，像是有着用不完的时间，打定主意要一同逛到闭馆？为什么？ “...是啊，早出晚归泡在实验室里，没有读过博士的人很难体会，很孤独也很辛苦。”将女生纷乱的思绪拉回来的，是徐谦平静的声音，“所以才想着偶尔转换心情来看画展。” “嗯。”许墨的声音依旧淡漠，听不出更深的情绪，不置可否的单字，似乎无意再就这个话题继续。 一瞬间的冷场后，终于响起了悠然翘首等待的闭馆广播。此时场内已几乎空空荡荡，三个人的脚步声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隐隐有着回声。 “那，悠然，我送你回家？”徐谦礼貌地询问。 “不用麻烦，我开车过来的，顺路带悠然回去。”许墨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悠然，你上次问我的企划案，我准备好了资料，正好取给你。”女孩想说些什么，却觉得一时语塞。这明显不再是询问的语气，任谁都听得出来，斩钉截铁的祈使句并不是在等待回答。还没来得及分析出许墨的用意，男子又绅士地补充到，“如果需要的话，也可以带你一程。” “啊，那正好。许教授，不用麻烦了，我坐地铁回去很方便。”徐谦二十六年的人生虽然都在象牙塔里度过，却不代表他是个不懂得察言观色情商为负的书呆子。从这位许姓教授出现的一刻起，他就感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气场碾压和毫无掩饰的敌意。 这个一言一行处处矜贵的教授甚至连全名都不屑于告诉自己，可见那最后一句“带自己一程”的邀请，与其说是出于礼貌的客套，不如说是带着危险的警告。当然，女孩的前后反应也尽入他眼底，他早已发现女孩从进场后便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现在徐谦了然，多半是因为这位年轻的教授了。 在见到女孩的第一眼，徐谦就十分清楚，这个徐阿姨极力赞扬的，的确漂亮美好的女孩，根本和自己不在同一个世界。不知为何，徐谦忽然玩心大起，向悠然眨眨眼睛，带几分调皮，“悠然，今天真的很开心，以后再约你出来吃饭看展览啊。”在转身逃离之前，他很满意地看到许教授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似乎又暗了一分。当然，若徐谦知道了许墨的全名，知道了他就是那个恋与大学年轻有为的脑科学教授，知道了他就是那个每一篇文章都被自己精心拜读多次引用的作者，或许，徐谦会后悔自己刚刚那句十足少年心性的调侃。 悠然欲哭无泪地看着徐谦迈着轻快的步伐消失在视线中。若是可能，她倒想随着徐谦一同远离这个气旋中心。很显然，许墨心情很糟，悠然却分析不出原因。她心跳如雷，有些手足无措地跟在似乎沉浸在思考当中并未打算主动开口的男子身旁。她又有些气恼自己，明明刚才已经下定决心远离这个永远让她心情七上八下的男人，却又偏偏舍不得编出理由拒绝他。她想，就纵容自己最后一次好了。 第4章 四 “哈哈，真没想到，你也会有兴趣来看画展。”安静的地下车库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淡淡冲刷着空气中的紧张与尴尬。悠然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惴惴望向几乎高自己一头，存在感十分强烈的高大身影。 “先上车。”许墨的声音极轻，带着微微的生涩。五步开外一辆锃明彻亮的黑色AMG GT S传来短促而清晰的解锁声，女孩不由瞪大了眼睛。似是被女孩的反应娱乐到，终于有一丝暖意染进男子的眼底。 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女孩带着不敢置信环顾四周。纯黑色的高级皮革与哑光银色的玻璃纤维配件，车内没有一丝冗余的色彩。这与许墨之前常开的那辆其貌不扬的轿车相去甚远。她实在无法将身边这个干净儒雅满身书卷气的男人与这样华丽张扬的跑车联系起来。 但，似乎，她偷瞄左侧那个正在设定空调系统的身影，这个男人，无论出现在什么地方，都不会产生丝毫的违和感。熟悉的，淡淡的雨后青草气息沁入鼻息，悠扬的肖邦的E小调钢琴协奏曲从音响中流泻而出。女孩在心中轻叹，看来今晚对于许墨来说是很重要的约会吧。 “...谢谢你送我。”身旁侧颜如雕塑一般俊美的男子面无表情，一反往常似乎无意主动开口。女孩只好找到一个音乐稍稍舒缓的间奏，轻声表达感谢。她想，虽然不知道许墨为何生气，但这句话总归不会出错。 “刚刚，”本来准备倒车出停车位的男子似乎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将车子熄火，发动机的轰鸣声戛然而止，周遭的一切在这个瞬间骤然安静了下来，是女孩可以清晰听到自己心跳声的静。男子转头，深邃而微微阴恻的双眸紧紧锁住女孩的脸，语气明明夹杂着寒意，在空气中漾开时却异常温柔，“你叫我什么？” 女孩一愣。她努力地回溯起今晚与许墨之间为数不多的对话，却无论如何想不出哪里得罪了这个心情欠佳的教授。她困惑地眨眼，单纯无辜认真思考的样子让男子的心瞬间柔软了下来。 他轻叹一声，“看来，几天不见，就把我的名字忘掉了。”女孩彻底傻掉，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许墨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极轻，也极坚定，“悠然，全世界都可以叫我许教授。”又停顿了两秒，“你不行。” 空气中的温度徒然升高，她听到自己如雷声一般鼓噪的心跳。她感到自己的脸微微灼烧着，几乎迷失在男子倏然如银河般璀璨深幽的眸光中。下一秒，一个醍醐灌顶的念头将她残存的理智唤醒。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一切又向着不受她控制的方向发展了呢？ 悠然偷偷深吸一口气，不着痕迹地避开男子的视线，装作对空无一物的车载显示器忽然产生的极大的兴趣，“你又在开我玩笑了。”又嗫嚅着补充道，“如果你有女朋友的话，听你这么说，她会不开心的吧。”女孩还是没有勇气将心中的猜测直截了当地问出，又或许，她潜意识里抗拒着听到许墨肯定的回答。 许墨的确有片刻的哑然，女孩的回答显然远在他意料范围之外。然而，倔强别过脸的女孩没有看到，聪明如他，下一瞬间，那双极其好看的浅褐色眸中闪过的，是狡黠与邪气的光。看着女孩细软的发丝扫过微红的脸颊，暗暗搓着衣角的柔荑，许墨忽然觉得，糟糕了一晚的心情没有那么坏了了。 “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来看画展吗？”男子的声音中，终于有了女生毫无察觉的，隐隐的笑意，“你介不介意我打个电话？” “哦...好。”女孩的声音有些无精打采。在刚刚未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的一瞬，她便了暗暗的后悔。她想，果然，许墨才不会理会这样愚蠢的试探。 透过蓝牙，车载音响传来清晰的接线声。电话很快接通，一个带着惊喜的女声：“小许教授！太巧了，我正想打给你呢。今天你能抽时间赏光陪我来现场，真的十分感谢。” “李教授，您客气了。”许墨淡淡开口，波澜不惊的语气礼貌而疏离，“能一次性欣赏到这么多世界各大博物馆的名画，也是我的荣幸。” “真的要替我们艺术系和主办方谢谢你。”女声带着深深的感激，“要不是你的关系，我们哪有可能从英国国家美术馆借来布歇的名画。”女声稍稍一顿，又充满歉意地加上，“真是不好意思了，要不是我女儿突然生病，我应该陪你在再多转转的。” “都是力所能及，应该做的。”修张好看的手轻扣着方向盘，像是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看着女孩写满不可思议的剪水双瞳浮现一丝狼狈，许墨微微勾起嘴角，“您的女儿现在好些了吗？”又体贴补充道，“孩子还小，最好不要随便使用抗生素。” “还没退烧，但已经稳定住了。让你费心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谈到孩子，电话中传来的女声十足的温柔，“小许教授，改天一定要赏脸让我请客，亲自致谢。”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电话挂断。悠然却将头埋得更低，不敢面对那张似笑非笑英俊如神祇的脸，只觉得自己双颊的热度惊人。砂砾般寸丝半粟的喜悦，羞赧，与希望，裹挟着极其细微的愧疚，委屈，与心酸，在女孩的胸腔中翻腾着。她心跳脱缰，却也一瞬间如释重负。许墨是在向自己解释吗？此举何意？ 许墨贪婪地汲取着女孩脸上每一分微小的变化，将女孩楚楚动人的样子尽收眼底。从发现精心装扮巧笑倩兮的她和一个陌生男人有说有笑踏入展厅的那一刻开始，他便一落千丈怒火中烧的心情，在此刻重获救赎。 许墨柔和闪烁的眸光多了凝重。他曾以为，因为不成熟的爱得以成长，是本末倒置的秕言谬说。然而，与她相识弥久，他便愈加期待与她携手成长的未来。诚然，爱是桎梏，自然不会永远只有甜蜜喜悦，没有苦恼犹疑。 而他，终于等到了他的女孩对等的患得患失与忐忑不安。笑意渐浓，他想，这很公平。 第5章 五 “那么。”悠然听到许墨的声音带着她有些分辨不明的情绪再次响起，很近，很轻，小心翼翼，\"随便误会别人的小傻瓜，要不要主动道歉呢。\" “…我…你…”女孩这时才惊觉许墨的脸不知什么时候离自己那样近，近到，他温柔的鼻息轻轻划过她嫣红的小脸，他纤长睫毛的弧度清晰可辨。独属于男子的，铺天盖的青草气息将她与周遭的世界隔离开来，她却感到异常的安定。一时间有很多话萦绕纷乱的心间，真正开口时却涌上百口莫辩的无力感，“对不起…” “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了。”许墨的眼中是戏谑又盛大的柔光，伸出右手在女孩的头顶轻轻摩挲，“不过，作为道歉的一部分，你要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什么请求...”悠然似乎终于找回了发声的能力，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几分娇媚，还有更多的希冀，在旖旎的空气中轻轻绽开。 “在我想好之前。”在女孩以为就要继续发生些什么的时候，许墨忽然重新拉开与她的距离，狭长的双眸一凛，唇边的笑意微敛。甚至更加轻柔的声音，语气却是不善，“不如，我们先解决一下，某人和徐谦吃饭看展览的问题，怎么样？” 女孩一滞。在这一瞬间，那些微不足道的欣喜像是经过了漫长的蒸馏，在她瞬间雨过天晴的心中幻化成绚烂的气泡雀跃而起，这些天来所有的煎熬，动摇，与酸楚，被义无反顾尽数甩落在尘埃之中。这句带一丝孩子气的，很不许墨的质问，于她，却是远比在刚刚那个瞬间，任何他可以讲的话，可以做的事，都更加有效的慰藉。她想，幸好，他也会在乎。 “徐谦是我在洛杉矶的阿姨今晚才介绍给我认识的。”悠然柔声开口，吹弹可破的小脸依旧泛着潮红。在他眼中，可爱至极。 “可是，一起吃饭看展览，很‘开心’呢。”特意加重的开心二字，语气中清晰的不满没有任何改善。 “因为是艺术展，我以为会对企划案有帮助，才去的。”女孩带些撒娇的声音似乎有着无尽的耐心。 “所以，如果对企划案有帮助，下一次，还是会答应他的，对吗？”在旁人听来阴森森的反问句。 “…什么呀，明明就连相亲都不算的！”女孩一时语塞，澄澈的双眸用力瞪着他。 “那也就是说，先相处着试试看，时机合适的话，就可以直接交往了？”面若寒潭，丝毫没有半分退让之意。 “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女孩啼笑皆非，满眼的不敢相信。 “哦？依我看，徐谦还蛮可靠的。毕竟，像他说的，一般能够将又孤独又辛苦的博士读完的，都是很有毅力和勇气的人。”男子从容不迫地继续。明明应该是赞赏的语气，却分明传达出“我堂堂天才教授，不需要一个普通学生来告诉我做科研的辛苦”这般的，傲娇之意？ 女孩心中一动，为他这番难得一见的胡搅蛮缠，也为他少年时异乡求学的孤独与辛苦。她还有很多疑问想要开口，还有很多事情希望他与她分享。可是，她无所畏惧地望进他深邃而饱含期许的眸中，那些，在当下，都不重要了。纵使她要如履薄冰飞蛾扑火，纵使前路天寒地冻荆棘丛生，她都义无反顾，陪他，甘之如饴，安之若素。 “许！墨！”女孩勇敢地凑近男子，伸手将他的头帘拨乱，学他，眯起眼睛，带一丝明目张胆的挑衅，也带一丝隐隐绰绰的妖娆，“你这样子，我会以为，你在吃醋。” “再说一遍？”坐怀不乱的声音异常平稳。俊眉一挑，许墨的眼中闪过警告又兴味的光，将她张牙舞爪胡作非为的小手牢牢包覆在温热的掌心。他那自己早已熟若无睹的名字，在她嗔怪着念出时，重重敲在心底，掷地有声。 女孩这才发现，那双倒影出自己的浅褐色眸中笑意满盈，轻轻浅浅的和煦，楚楚谡谡的磊落，郁郁沉沉的坚定，赫赫扬扬的溺宠。一如既往的温柔，哪里有还有半分愠意。 “你...又逗我。”气势上总输他半分，不甘心。 “你刚刚，说什么？”男子的声音压得更低，微微低头，专注的目光灼烧着女孩光洁美丽的脸颊。 “...我说，你在吃醋。”是谁的心跳雷腾云奔。她的，还是他的？ “再之前。”带些沙哑的声音循循善诱。女孩几乎清晰可辨的，男子的呼吸声。 冰雪聪明的女孩瞬间会意，好一个腹黑又记仇的教授。 她深深地，深深地坠入男子灿若星辰的双眸。一字一句，隽刻在心间的。 “许墨。” 下一秒，向下欺来的滚烫的唇。墨字的尾音分了岔，悠悠消失在徒然升温的空气中。 不再是蜻蜓点水的安慰与试探，一个侵略性和占有欲十足的，货真价实的吻。 第6章 六 终于得以摄入新鲜的空气时，悠然只感到天旋地转，四肢百骸都无处安放般燃烧着。而那个使她陷入这般窘境的男人，依旧优雅淡定得如同假人，正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此刻光彩照人熠熠生辉的她，眸中是清晰的得意与餍足。 见她羞得恨不得变成鸵鸟将头埋在地下，终于肯纡尊降贵地伸手，替她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衫，接着轻轻揉向她撞上自己锁骨的额角，“走路永远不小心。撞疼了吗？” 没有回应，女生依旧宕机中。 许墨轻笑一声，又伸手刮了刮女生微微发烫的小巧挺拔的鼻梁，正色道，“悠然，我的请求，是把假扮我女朋友这句话的假扮二字，去掉。” 又过了片刻。“…讨厌...”几乎是难以分辨的呢喃。 “这算是你道歉的一部分。”振振有词，不依不饶，“你可没有拒绝的权利。” “...讨厌...”细如蚊蚋的抗议被毫不留情地埋葬在起点。 “那，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老谋深算，势在必得，“放心，无论我和你说什么，我的女朋友，都不会不开心的。” 悠然一阵不明就里的悲戚。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墓志铭的开头一定是“卒于阴险狡猾诡计多端的许狐狸”。 “抱歉，悠然，这几天我同时在忙两个实验。其中一个涉及蝙蝠的夜视功能，只有晚上才能进行。”许墨似是对女孩心头的疑虑了若指掌，耐心解释道，“我不想影响你休息，所以没有及时回复你。” “…嗯。”女孩理解地点头，又若有所思地加上，“是有点担心呢。” “抱歉。以后不会了。”男子格外轻柔地将女生的碎发整理妥帖，“都会提前告诉你。” “我是说，”许墨从女孩盈盈的眸中，读出了深深的依恋与坚定，“也会担心你休息不好。” “小傻瓜。”轻笑一声，十足的爱怜，“你照顾好自己我就放心了。” “那你现在还要去研究所吗？” 又是轻笑，“不想让我去？”嘴角勾起一个坏笑，语气也带上几分邪气，“是在邀请我犯罪吗？” “你...讨厌啦！”瞬间爆红的小脸，抗议地转向窗外，打定主意不看他。 可爱。许墨轻啄女生微红的耳朵，满意地看到红色蔓延得更深。 “不逗你了。”恢复了正经的声音，依旧温柔的，“今天是最后一次的预定实验，所以一定要去。不过，”稍稍一停，细心将女生的安全带系好，“在那之前，我已经想好了几个或许可行的企划案方向。” “走吧。”许墨将车重新发动，发动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几乎盖住了他轻柔坚定的，“回家。” 车子驶进茫茫夜色。 女生望向窗外鳞次栉比灯火通明的高楼，高悬夜空的圆月洒下柔和明灭的光。 从未有过的，奇异的踏实与安定充盈心中。 悠然微微一笑，她想，算了，还是“卒于温柔体贴无所不能的许教授”，吧。